患癌始知非親生真相血癌患者在連串打擊下看到祝福

副刊版 2023/03/22

就如死亡不知何時來臨，同樣疾病也可以殺人個措手不及。2018年，嚴麗娟（車仔）身體開始消瘦，又出現水腫，驗身發現白血球指數嚴重超標，即時入院。之後服過3種標靶藥，對血癌都不是太有效，最後幸運地接受了骨髓移植。

但疾病的煎熬，也不及知道自己被遺棄賣給養父母的打擊，但因為信仰、因為血癌同行者的幫助，讓車仔漸漸學會將慘痛的經歷作為人生的歷練。

「我想藉着這個分享，向捐贈者說聲多謝。雖然好老土，但他是我生命中一個非常重要的人，感謝他給我第二個生命。在我人生中最難過的日子送上祝福，使我活出更有意義、更精采的新生命。」車仔說。

纖瘦當然好，但像車仔一日一日地消瘦，連每天見着的同事也都看不過眼，這便是問題了。「同事問我是否減肥？我說不是，她因此送了個磅給我叫我keep住磅，而我發覺我瘦到好像饑民咁，胸口的皮也下垂。而且在公司坐兩個鐘已經pat pat痛，覺得盤骨『銀』住晒；搭巴士條腰鎖唔住，好想瞓低，一轉彎成個人被拋到隔離的座位，完全無力。」此外，車仔的腹部按下去也有點硬，而晚上左腳又會腫起，好像豬腳般。

於是，車仔透過公司寫信去私家醫務中心驗身，早上驗下午即有報告，結果火速轉介入屯門醫院。那時候，車仔的白血球指數已高到449.4，正常一般在4-11之間，懷疑患上血癌。

「好shock，無想過有這情況，我估計是壓力病。因為我在律師樓工作負責document production，返夜更6pm-3am，返了4年，好多deadline。經常幾點鐘就要給一個draft，每一個task都有deadline。」日積月累下，本來慢性骨髓性白血病，突然加速變了急性，症狀便浮現出來。

住了4天醫院，將白血球指數降低後，車仔開始服食標靶藥，最初只是$15一個月，但不見效，轉食第二代，一個月就要$19,000，於是便申請撒瑪利亞基金。但第二代都不成，再轉另一款標靶藥，都是那麼貴，又要再申請基金資助。「最後3隻標靶藥都不能達標，屯門醫院叫我有心理準備要做骨髓移植，我好唔開心。為何90%的慢性白血病患者，食標靶藥都可以醫得好又或者可以控制病情，但我就跌落那10%，為何是這樣呢？」

趁病告知當年賣女真相

在車仔最需要人支持的時候，竟然得知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消息。「那是年初一回家吃飯，因為養母想澄清，血癌不是他們遺傳給我。」當年養父母膝下猶虛，有人問有個BB想找人要，結果就用$2,000將車仔買回來。

知道這噩耗後，車仔迅即崩潰，那天她要從旺角駕車回元朗家。「我打電話給元朗的朋友，我說如果一小時後你無聽到我的消息，可能我出事了。我是流着兩行眼淚，完全矇着眼，憑着意識揸車，居然無事。但我終於明白他們為甚麼小時候會打我、要我跪地主、趕我出門口，昔日不開心的記憶都湧晒出來。」

但養母沒有放過車仔，初三還拿着那賣身契來見車仔。「我第一次見到賣身契，見到親生父母寫着『絕不後悔』，我的情緒病又來了，怎麼可能懷胎十月賣女都可以不後悔，很嬲，從這天開始，我每日喊兩、三個鐘，收唔到掣；晚上收工上巴士，眼淚又來了，直到回家。再加上社運，一發不可收拾。」

自此以後，雖然養父間中也有來探望車仔，但一次吵架後，最終養母決定與車仔斷絕母女關係，從此車仔與養父母一家就不再相見。「我很難過，我最需要人支持的時候，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（男朋友因為生意失敗，不想連累車仔早已在發病初期分手了）。個個有病，都有人支持陪伴，但我父母又無埋，突然要接受自己是孤兒，加上社運及疫情，太多的失去，實在消化不到。」在這麼多失去裏面，車仔覺得親情是最接受不到。

感恩患病接連遇到好人

幸好，公司律師介紹他看養和醫院綜合腫瘤科中心主任梁憲孫醫生，他是這方面的權威。「我向他尋求second opinion，可以說他救了我。他的斷症快狠準，每次轉藥不知對與錯，我就找他。他說標靶藥治標不治本，真正要醫好個病要做骨髓移植。」

車仔幸運得到4名捐贈者有機會配合到她的骨髓，但她對移植都有許多恐懼，因為又要做化療，又有死亡風險，幸好有名已經移植多年的康復者，將她加入血癌WhatsApp群組內。「他們會提我買牙刷要買軟毛，因為傷口很難埋口，如果口腔一爛就要打嗎啡。又要用鹽水、特別的漱口水一日多次漱口，只要食到嘢就會贏。」車仔指因為化療、吊鹽水，都是將冰凍的液體注入身體，人就好像跌入海中浸了30多日。

她感恩自己骨髓移植後，只是住了36日醫院。「通常住45-60日，有些甚至要住90日。」不過，1月出院，她4月就輕微復發，要再吃昂貴的標靶藥，但竟然出現一個奇迹。「在同行者group有人要轉藥，將藥放出來，碰巧是我要食的，結果她送了8個月、差不多十幾萬的藥給我。作為基督徒，我看到這是恩典，是天父安排給我。」

8個月後，她已可以服食較便宜的藥，繼續將癌細胞徹底清除。「出院兩年後如果不復發，復發的機會就很低；3年不復發就好返晒。」今天，車仔已經是康復人辦，可以返工扮靚，做返個正常人。她甚至加入了香港骨髓移植復康會成為委員，不單呼籲大家捐骨髓，還鼓勵同路人。「有些康復者不敢食刺身、雪糕，我照食，甚至酒都照飲。我希望告訴其他病患者，不用害怕，只要有信念，最終是會康復過來。」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以生命影響生命

「在骨髓移植的過程中，天父要我活下來，讓我看見奇迹和恩典，更有意義的就是燃點你生命。」這是車仔寫給老爺的家書。

記得車仔曾經說過：「有病以來，我從來無問為何會有病，有病就是有病，有病就要處理，醫生說有得醫就是好消息。這個血癌移植的經歷，行到今天，我看到很多恩典。很開心自己人生咁特別，如果無這個病可能很平凡，每天瞓醒就返工等放工，現在多了知識，就可以去幫人。」

話說車仔出院之後兩個月，老公（因為怕骨髓移植有危險，因此新男友拍拖了幾個月就結婚）就突然要入院做手術，她持續3天買外賣送去醫院為他打氣。「移植頭3個月是不能出街，我真是搵命搏去了醫院。」一個月後輪到車仔病情輕微復發，要再次服標靶藥，又到老爺血壓低跌倒被送入醫院，全身不能動彈，變了植物人一樣，每日哭，曾經想過自殺。

「疫情下不准探病，我記起捐贈者寫心意卡為我打氣，我就用同一招每日寫信送去醫院為老爺打氣。」老爺住了4個月醫院，車仔總共寫了十多封信，同時感染到醫護人員關心他。

「一張A4紙寫幾隻字，其實好簡單，但對於一個本來絕望的人而言，卻給予了好大力量，令全身細胞動起來。」老爺後來康復得快過年輕人，可以回家兼落街散步、飲茶，做到想做的事。而這些信在他出院後一直保留着，在床邊陪伴他直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。

「這是我意想不到的成果，也是我初次感受到以生命影響生命的喜悅，是天父送給我的新技能。」車仔說。

作者：何小雲

責任編輯：周美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