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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國泰風波 看中西思想在港博弈
最近一段時間,香港連續出現了幾個熱點事件。表面看,它們相隔甚遠,似乎風馬牛不相及,不過如果認真追根尋底,答案卻又不那麼簡單。
近期3熱點事件 均反映缺信任
最新熱點是國泰航空空中服務員,涉嫌歧視操普通話不諳英語、不會說毛毯英文「blanket」的乘客,並與其他空中服務員一起嘲笑不懂英文和粵語的乘客。雖然國泰航空事後連發3封道歉信,並解僱涉事員工,特首李家超也對事件表示痛心,要求國泰航空不再發生類似情況,不過部分內地網民仍繼續表示不滿,事件的餘波仍在發酵。
另外兩個引人關注的熱點分別是:內地與香港商討器官移植互助引發的爭議,以及區議會改革爭議。從常理講,內地與香港器官移植互助,理應是一個對香港更為有利的安排,因為內地的器官移植市場大,流動性更強,更容易找到適配的器官,比香港過去僅僅依賴本地器官供求,顯然更有效率;不過,自去年底官員提出推進與內地器官移植互助機制後,香港至今取消捐贈器官登記的有效申請,較去年全年大增1.7倍,有民間組織稱,原因可能與移民潮和對內地器官捐贈不信任有關。
按區議會改革方案,新一屆區議會將改由直接或間接委任議員主導,只保留20%直選議席。李家超表示,整頓區議會組成,是要確保區議會「去政治化」,不過有立場傾向泛民主派人士擔憂,循委任途徑加入的議員,會否只會附和政府、阻撓民選議員問責於政府,改革方案會令市民失望。
須增對內地認同感 從根本解困
這3個熱點事件,分屬交通、醫療、政制等不同領域,跨度極大,特區政府到目前為止,大致是按照個別事件處理。不過,如果僅僅按照個別事件處理,而不是探究根源、採取一些長期治本措施的話,恐怕類似的事情以後還將陸續有來。
表面上看,國泰事件是涉嫌歧視內地乘客,可是如果問深一層,那些空中服務員為甚麼要歧視內地旅客?答案必然涉及到西方輿論、社會環境等,對部分人的長期熏陶和影響;從常理上而言,器官移植互助對香港有利,引起爭議大概率是政治原因,一些人取消捐贈器官登記,無非是想表達對內地與香港在器官移植合作的不滿,反映的是政治上對內地和中央政府的不認同、不信任;而區議會之所以有今天的改革,背景恰恰是因為上屆有大量區議員,將區議會當作了與政府鬥爭的政治工具,忘記了區議會本身的民生屬性。
所以,3個貌似不相干的個別事件,本質上卻在不認同內地、不信任中央政府領導的基礎上統一了起來,如果未來香港社會不在對內地和中央政府的認同感、接受性上下功夫,一時的處理不過是「頭痛醫頭腳痛醫腳」的應付,很難根本解決問題。
在中國歷史上,因為受不同族群統治和教化而發生民族認同問題並不鮮見,晚唐詩人司空圖就曾經寫過一首令人悲痛難忘的絕句《河湟有感》,形象地刻畫了因為戰亂分隔而造成的民族認同問題:「一自蕭關起戰塵,河湟隔斷異鄉春。漢兒盡作胡兒語,卻向城頭罵漢人。」
安史之亂時,捉襟見肘的唐王朝為了撲滅叛亂,調動鎮守邊關的朔方、安西軍急回內地,邊防空虛,吐蕃乘機於公元763年侵入大震關,取蘭州、秦州等地,河西、隴右(今甘肅、新疆一帶)地區均告失陷;又於公元790年,攻陷唐朝設立的北庭都護府,安西阻絕。
蕭關位處寧夏的固原,是防備西北游牧民族侵掠中原的重要關口,河湟指西北的湟水和黃河,涵蓋河西、隴右一帶。蕭關一陷,河西、隴右地區就與中原隔絕,生活在當地的漢人,也就為彼時強盛的吐蕃所統治。
時間有功 「漢兒」也可變「胡兒」
司空圖生於公元837年,卒於公元908年,他寫此詩時,吐蕃已經佔據了河西、隴右地區近百年,當地的漢人已經深受吐蕃文化影響,一定程度吐蕃化了,漢人的後代也已經不再會說漢語,只會講吐蕃話,其心理認同也不再是中原王朝,而是吐蕃了。
司空圖的短詩,給我們描繪了這樣一個悲哀現實:蕭關戰事一起,河西、隴右地區與中原斷絕,被吐蕃佔據,經過數十、上百年吐蕃文化對漢文化的壓制和教化,漢人的後代已經忘卻了自己的身份和祖宗,皈依了吐蕃文化,從一個血緣上的「漢兒」,變成了一個心理上認同吐蕃文化的「胡兒」,效忠的對象也從中原的唐王朝,改為吐蕃的王庭,在吐蕃與漢人的衝突中,他們選擇了效忠吐蕃,操着吐蕃語,向城頭怒罵血緣上的同胞「漢人」。
雖然司空圖詩中所展示的那個時代已經過去,但其中揭示的哲理卻歷久常新,「漢兒」向「胡兒」的轉化,說明人的觀念、思想,是可以被環境、主流文化所塑造的,傳承是可以改變的,幾十年、上百年的時間,足以把一個本應信奉漢文化的「漢兒」,塑造為一個信奉吐蕃文化的「胡兒」。想當然地認為,漢人後代「漢兒」就一定會熱烈接受漢文化,就會天然地抗拒吐蕃,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幻想。
爭取人心回歸 仍有漫漫長路
自1842年中英《南京條約》割讓香港、1898年英國向大清租借新界始,至1997年香港回歸祖國止,英國管治香港按時間最長的香港島算,超過150年,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裏,強勢的西方文化一直是香港的主流文化,在長期的西方文化教育、輿論的引導和環境的潛移默化下,部分港人的心理認同和內心的效忠對象都是英國,已經是香港的客觀現實。
1997年香港回歸祖國,形式上的回歸完成了,但是思想上的回歸卻很難一蹴而就。回顧回歸以來香港的歷次重大爭議,如果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話,可以很容易發現,不管爭議的表面訴求是甚麼,其本質都不過是西方思想與中國思想的碰撞,是用西方思想抗拒內地影響和中央政府對香港的管治。
不是東風壓倒西風,就是西風壓倒東風,原則問題上從來沒有調和的餘地。香港社會只可能有一個主流思想,不是西方思想就是中國思想,理論上香港回歸應該包括形式上和思想上的回歸,現在形式上的回歸已經完成,思想上的回歸卻還有漫漫長路。特區政府不應該認為形式上回歸了,人心就會自然而然地回歸,歷史經驗告訴我們,不在教育、輿論、人才選拔等方面下深刻、細緻、持久的功夫,不改變西方文化、輿論仍然佔香港重要地位的現實,爭取人心回歸就只會停留在口號上。
▲ 本港形式上的回歸已經完成,思想上的回歸卻還有漫漫長路,不改變西方文化、輿論仍然佔香港重要地位的現實,爭取人心回歸就只會停留在口號上。(資料圖片)
撰文 : 楊玉川 華大證券首席宏觀經濟學家、行政總裁、香港金融管理學院客座教授
欄名 : 評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