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雨隨想

上星期黑雨，從家裏隔着露台玻璃大門看出去，那種傾盆大雨，令人看到心慌。忽然想起不同文化和語言系統對滂沱大雨有不同形容，這或許也反映其文化背後的詩意度。

廣東話有俗語「落狗屎」形容大雨，論其影像和味道，很難談得上有詩意，但香港人一講「落狗屎」，又有種很地道的親切感。法語也有一句「Il pleut comme vache qui pisse」，即「下雨下得像牛撒尿似的」，跟廣東話「落狗屎」不遑多讓。日文的「土砂降り」也是形容大雨，並非我們用漢語字面猜的「有土和砂石從天而降」，而是近似「重物不斷掉落」的意思。德文「Es schuttet wie aus Eimern」是形容大雨像「從天上有水桶不停倒水出來」，即傾盆大雨。

有人喜用英語的「It's raining cats and dogs」去形容滂沱大雨。但一講此句，即會顯露自己的英文既古代又造作，native speakers（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士）現在根本不會用這句慣用語，因為他們覺得這種表達方式既老套又過時。Native speakers若想說雨下得很大，會這樣說：「It's pouring／It's pouring down／It's a downpour」（大雨下得像倒水一樣）、「The heavens opened」（天像裂開般突然下起大雨來）、「It's raining sideways」（橫風橫雨）、「It's bucketing down」（傾盆大雨）、「It's chucking it down」（像天向地上潑下一盆盆大水一樣）、「It was torrential rain」（那是一場暴雨）。

學語言一定要自己下苦功鑽研native speakers如何說。以英語為例，教科書／課堂教的，不一定是地道英語，這也解釋到為何香港不少人在學校學足十幾年的英語，去到外國生活或與外國人交流，感覺自己說的英文總是與當地語境格格不入似的。那是因為在傳統英語教學裏，不會教學生去鑽研native speakers究竟跟教科書教的，有幾多距離。